​實習律師想撞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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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頂著一個大光頭，穿著白色襯衫、黑色西裝、打著藍色領帶，到南京東路五段Mike的律師事務所應徵實習律師。

會剪個大光頭，因為當時我是梅村晨光正念共修團的成員，對於佛教痴迷，認為佛法就是這個世界的真理。當2011年一行禪師來臺灣舉行五日禪的時候，我真心想參加梅村的「五年計畫」(5 years program)，意思是梅村可以訓練我五年，過出家人的生活，等到五年後再自己決定，要出家或是還俗。

我想，光頭的形象真的滿詭異的，所以我應徵了好幾個律師事務所，都碰壁沒有成功，直到Mike願意用我、收我當實習，這點我是感謝Mike的。

面試

約好去Mike那裡面試之前，Mike的特助Amy打電話給我，對我說：「Mike會親自面試你，所以你千萬不可以遲到，約好下午3點，就要是下午3點。」

沒想到，我下午3點準時到律師事務所，一直枯等到下午5點才看到Mike。現在回想起來，不守時的人，應該第一時間給他打個叉叉，因為這是不尊重人的表現。但當時的我，還沒有這種意識，而且我的選項真的不多，一定要通過實習，才能夠成為正式律師。

第一眼看到Mike的時候，我的印像是：「他看起來比照片更胖。」Mike是個大胖子，我想體重應該有超過100公斤吧。

「你希望的薪水是多少呢？」Mike問我。有鑑於當時實習律師的薪水真的偏低，我開個大概當時的行情價：「30,000元」，沒想到聘僱意向書寄給我的時候，事務所主動調高薪水到「35,000元」，就這點我也是感謝Mike，願意收留我這個剛從學校出來，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實習律師。

在面試快要結束，我要離開會議室的時候，Mike把我叫住，對我說：「你不要以為理了光頭就會變成賈伯斯。」(當時賈伯斯很紅)

老闆，我沒想過要變成賈伯斯這件事，真的。我當時只是痴迷於佛教而已。

實習生活越來越不對勁

Mike從不打領帶，因為他太胖脖子太粗，領帶打不上去。但是他笑起來，笑容很燦爛，是個可愛的胖子。

實習剛開始大約一個月，我看到Mike缺了一個門牙，覺得很奇怪。因為Mike名校法律系畢業，他那個年代的律師又特別難考，不知道為什麼會少了一顆門牙？不好意思直接問Mike，我跑去問Mike的特助Amy。

Amy和我說：「老闆昨天和別人打架，所以少了一顆門牙......。」

我覺得這間律師事務所怪怪的，是從這裡開始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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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來才知道，原來Mike收了客戶的保證票兩張各250萬元，總共500萬元，說好交給律師保管。結果，Mike隔天就把這兩張票，存進自己的銀行帳戶裡面！

給Mike兩張票，總共500萬的客戶氣不過，所以找Mike打架。

據說，Mike把那個人壓在地上打，而Mike有100公斤......。

最誇張的答辯詞：1895中日甲午戰爭種族之間的仇恨

後來的事情，就越來越誇張。

有一次到法院跟庭，一個返還欠款的案件，我方代表臺灣公司，對方是日本公司，我們家Mike大律師的主張是：「這是中日1895年甲午戰爭以來，種族之間的仇恨。」

我當時雖然只是個小小的實習律師，但Mike上面這段話，應該和法律實力沒有關係，只和有沒有常識有關係。我真的覺得很丟臉，還好只是坐在旁聽席，不是坐在法官前面左右兩側的代理人席，可以假裝沒事。

而1895這四個數字，從此以後，就像刻印在我腦袋裡面一樣，我永遠記得甲午戰爭是1895年。

5分鐘寫完一份書狀

Mike真的太怪，我還記得有一次他打電話給我，要我：「在5分鐘之內把書狀寫出來」。但是，我根本沒有看過案件的卷宗，對於當事人姓名、案情完全不知道，不只是我，我想Mike自己都沒辦法在5分鐘之內，完成一份書狀(那當然)。因為是老闆的命令，我戰戰兢兢的想嘗試看看，至少要表現我努力過吧！

結果過了兩分鐘，Mike又打電話給我，問我：「寫完了沒有？」我想，是人都做不到。

Mike的個性就是這樣，一心急起來就很恐怖，所以在外結仇很多。據說Mike的律師事務所台中分所，門會被人用磚塊砸，所以平常天，門都是關起來的。

入獄

還記得我前面有說，Mike拿到客戶交給他的500萬元保證票，就存到自己的戶頭，所以和客戶打了一架嗎？

在我實習結束之後，才知道這個客戶，有跑去告Mike刑事侵占罪，Mike因為這樣被判刑11個月確定。判刑11個月，應該是法官仁慈，因為按照當時律師法的規定，如果判刑一年以上，律師牌可能會被拔牌。

我很確定Mike有因此而入獄，因為在某個Mike公司欠稅的行政訴訟，我看到Mike的答辯詞是：我在監獄裡面很忙，沒有辦法處理稅務的事情，也收不到欠稅的通知......。

Mike不但入獄，欠稅的官司，他也輸了。

以上這些，雖然聽起來很好笑，但是當時在Mike律師事務所工作的我，真的很痛苦。

因為我之前的工作是書記官，我本身就是一個比較規規矩矩的人(這是優點也是缺點)，Mike在法庭說的那些匪夷所思的話，像是：「中日甲午戰爭種族之間的仇恨」、「5分鐘內寫完一份書狀」、還有把客戶壓在地上打，我真的沒辦法接受。

在Mike那邊工作的時候，我覺得我每天都好痛苦。明明就依法律不能做，也做不到，但他會說：做的到。

實際上在律師實習結束之後，我真的不想當律師了，所以曾經沈寂一段時間，去考行政執行官(但是落榜)。也幸好落榜，不然就沒有現在的大鬍子律師了。

實習時候的困頓，帶給我很大的啟發。我原本以為，當律師就是要像Mike這樣，而我不想要當這樣的律師。而後來，我確實也走出了自己的一條路，開設了自己的律師事務所，並且有大鬍子律師這個品牌。

如果你現在，正處於困境當中，不要放棄

如果困難可以解決，想辦法解決。

如果困難沒辦法解決，先把他放下，轉個彎，再回頭來看這個困難。有的時候，你會發現柳暗花明又一村。

有的時候，你可能會覺得很痛苦，很想放棄、甚至結束自己的生命。

不要放棄。每個人的一生，或多或少，都會碰到極度困頓的時候。

就如同侏羅紀公園裡面說的：「生命會為自己找到出路。」

Don't give up.

p.s 最後我要感謝Mike，他在我實習那年農曆春節的時候，給我一個一萬元的紅包，對於當時銀行存款只有20萬元的我來說，這筆錢讓我過個好年。

p.s.s 請勿對號入座。